独自与谢知相对时,聂相宜却觉不知该说些什么。不过半月不曾相见,谢知似乎清瘦了些,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。
炮竹落在雪里满地的红,她垂眸看着谢知拿在手中的花筒,想着大概今夜是放不成烟花了。
她忽然觉得无趣。
夜风让她平白打了一个寒颤,她转身进了屋,阖上房门,“殿下请回吧。”
跳动的烛光映照出门外谢知隐约的轮廓,他站在屋外,却什么话也不说。
“苦肉计!做给谁看!”这样的身影看得聂相宜没由来的心烦,她恼得锤了一拳枕头,索性将脑袋蒙在被子里,不再去看外头的身影。
“嘎吱……”不知过了多久,脚步踩在雪里,是逐渐远去的声音。
明明已经蒙住了脑袋,聂相宜却对这远去的脚步听得十分清晰。她从被窝中露出一双眼睛来,只见映照在门上的身影的确已逐渐远去。
也是,谢知那样清冷矜贵的人,如何受得了她这样的冷待。走了也好!免得在此惹她烦乱!
不知为何,她心中更恼。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,紧紧闭上了双眼。
她要睡觉了!反正她也不在乎!
锦被中的人蜷成一团,却无端心烦意乱,怎么也睡不着。
“砰——”烟花骤然炸响,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喜,声音极近,像是就在耳边。
聂相宜猛地从被窝中钻了出来,绚烂的火树银花斑斓映照在窗棂之上,衬得屋内火光都微弱无比。
那是从院中放出的烟花。
聂相宜的心忽地剧烈跳动了一瞬,为那流光溢彩的颜色。
她趿鞋下榻,悄然在窗边支起一条小缝,看着天空如流星炸开,一双黝黑的眸在烟花之下格外明亮。
而谢知此刻,只是俯身点燃一盏又一盏的烟花。
就在这场璀璨星雨照亮夜空之际,聂相宜的目光忽地与谢知撞上。他漆黑眼眸如天边星辰,一如当年在鄯州的初见,一眼万年。
她心脏猛地跳动起来,下意识慌张地关上窗。
“阿兕,除夕快乐。”
谢知的声音被掩盖在烟花的盛放中,只剩赫赫喧豗。
糖衣炮弹,聂相宜想,她才不会再上当了!
只是她却无端轻笑了一瞬,将头埋进被窝的时候,她觉得缺氧得厉害,心脏剧烈跳动不止,连她自己,都能听到那咚咚作响的声音。
烟花不知何时休止,她不知何时已然迷迷糊糊睡去。
她睡得并不安稳,夜里忽地传来咔哒的脆响,依稀是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。
聂相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猛地惊醒,坐起身来,“外头下雪了?”
含絮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门外,点点头,“下了有一会了。”
她抬头顺着含絮的视线望去,那人的身影依旧还在门外的风雪之中。
“姑娘,外头雪大,可要让殿下进来?”含絮迟疑了片刻,开口问她。
聂相宜犹豫了一瞬,咬了咬牙,“别管他!”
她像是赌气般背对身去睡下,“都是为了钟家的兵权罢了!我才不会上当呢!”
她紧紧闭上双眼,连眉毛也跟着一同皱了起来。
含絮还想再说些什么,见她这幅模样,最终还是闭了嘴。
她强行催促自己睡下,睡着了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!可偏偏外头夜风扰人,呼呼吹过,叫人不得安宁。
聂相宜在被窝中翻来覆去,脑中却始终浮现出门外映照的那个漆黑人影。
“烦死了烦死了!”她骤然翻身起来,像是气不过般狠狠锤了一下枕头。而后又认命般趿上鞋子,怒气冲冲冲到门口,猛地拉开房门。
“你!”
她话还没说出口,便被扑面而来的冷风惊得一个冷颤。
谢知忽地将她拥入怀中。
他的怀抱带着风雪的冰凉意味,却宽阔安心,带着他一贯的清冽气息,将她紧紧包裹其中。
突兀的怀抱让她没由来的喉头发酸,聂相宜听到自己的心跳与谢知胸腔的跳动交织在一起,不知是谁跳动得剧烈,咚咚作响。
“谢知你放开我!”她拧着身子挣扎了一瞬,“冷死了!”
谢知轻轻放开了她,眼眸低垂看着她,“阿兕。”
聂相宜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,只转过身兀自去进了屋,不再阻拦谢知进去。
她从箱笼中拿出一床锦被来,泄愤般狠狠摔到榻上,这才板着脸看向谢知,“不是叫你回去吗!”
谢知拂去肩上的雪,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内。
聂相宜的发间有些微微的散乱,气愤地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,毫无气势。这般嘴硬模样,只叫人觉得像只色厉内荏的炸毛小猫。
谢知抿了抿唇,只说道:“雪夜难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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