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您能记下吗?”
男子颔首:“你说。”
“麻黄叁钱,桂枝二钱,杏仁七个,甘草一钱。”?角?赵溪?报出药名,这些都是母亲生前教她的,只能治些风寒轻症,“他这病,怕是要叁五天才能好,大约需要五副药。”
男子一一应下。?角?赵溪?趁他记药名的功夫,想看清他的脸,便认真地望着他的鼻梁、薄唇,想把这张脸记在心里。可他背对着光,终究没能瞧真切。
男子记下后便转身离去。?角?赵溪?趴在门后,看着他挺直的背影,孤高清瘦,在冷宫的长巷里渐行渐远,将那背影牢牢记在了心里。
“嬷嬷,您认得方才那人吗?”?角?赵溪?回头问。
“认得,”嬷嬷道,“以前是皇子伴读,常进宫的。许是得陛下喜欢,给了他不少特例,才能在宫里自由走动。”
南国的冬天不算太冷,可?角?赵溪?怕?角?五雀儿?再染风寒,便少让他出门。夜里点着烛火,她坐在干草铺上,为他缝几件厚实的小衣裳。烛光映着她低头穿针的样子,手指灵活,针脚细密。她向来聪慧手巧,哪怕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。
聪明,美丽,坚韧是儿时?角?李绪?心中的印象,只是她对?角?李绪?太放不下关于爱的面子,本就是对方最亲最能互相牵绊助的人,最后伴随着她将?角?李绪?推入河水中而告终。
但?角?李绪?并不怨她,他恨的是为何她将自己辛苦照顾两年时光全部任由别人夺去,甚至是?角?赵溪?亲自编织的谎言。
难道是嫌弃自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,还是?角?赵溪?本质便是攀附利益自私自利的人?
一个自认缘分已尽,地位不等而生疏,一个爱恨交织,唤不回得不到而精神偏执。
他们早已忘了,在冷宫中有一个女孩带着一个男孩,一起生活。
记得那日,宁荷进宫往学堂去看五弟。父皇总盼着他去学堂能与其他王侯子弟亲近些,毕竟五弟无权无势,母族又式微,若能结下些同窗情分,日后他们便是再如何,也不好将脸撕得太破。
谁知宁荷一进学堂,竟撞见五弟正骑在一个小世子身上。
?角?李绪?自打从母亲怀上他起,便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,他是一个皮孩子或许?角?赵溪?那副模样被他学了去,但这里可不是冷宫,宁荷急忙将他拉到一边询问发生何事。
他回到景祥宫,父皇总担心皇后会刁难他,对他便多了几分上心,一半是愧疚,一半是担忧,连宫人们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。只是不知为何,皇帝偏生信不过?角?赵溪?,总觉得那丫头身上藏着些说不清的问题。
先前借着静妃和李凌的手想隔开她与?角?李绪?,却都没能成。既然?角?李绪?实在喜欢跟她亲近,父皇也就不再强逼了。
“他们……”?角?李绪?大约是觉得宁荷好糊弄,说话都带着些结巴,“欺负,我。”
其实哪里是别人欺负他?是那群人背地里笑话他结巴,被他听了去。他这性子,向来是有仇必报,当即就一把将人扯过来揍了一顿。他是皇子,还是个肆无顾忌的皇子,便是真闹出些什么,旁人也未必有地方说理去。
“那些人欺负你?”宁荷一脸担忧地抚上他眼下发青发肿的地方,是受了惊吓,还是夜里没睡好?“五弟,你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
?角?李绪?垂下黑亮的眼珠,那模样竟像极了儿时的李冰。他低声道:“鬼,还有,不好的梦。”
起初,皇后见了他,常会给他讲些故事。可打那以后,?角?李绪?身边便跟着一个鬼。鬼随着他一同长大,噩梦里总缠着他,尽是些前尘旧事的混沌影子,搅得他夜夜难眠。
“这么小的孩子,怎会总做噩梦?”宁荷暗自思忖。若他是寻常人家的子弟,或许会怀疑?角?李绪?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,可他自小在干白事的大家族里长大,对这些另有计较。“五弟,你屋里是不是点着香?”
?角?李绪?轻轻点了点头。?角?赵溪?说那是安神香,静妃宫里用的也都是宁家专贡的香,他夜夜闻着入睡,倒也从没怀疑过。
若真是香的问题……宁荷心头一沉。那宁家是不是早就和陈家勾搭上了,悄悄换了景祥宫的安神香?还是说,他们勾结得更早,连静妃的失心疯,都是他们的手笔?
“五弟,你母妃本就身子不好,要不你跟她说或者告诉父皇,以后就不需要安神香,好吗?”宁荷温声劝道,“或许如此就不做噩梦了。”
?角?李绪?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。一想到静妃也跟着他做噩梦,他巴不得盼着她出事。日后?角?赵溪?再点那香,他偷偷拿水泼了便是,何必告诉母妃?
“不用,母妃她,没事。”?角?李绪?别过脸,偷偷抿着嘴,只要折磨她,自损又如何?只是那噩梦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,若是身边没人陪着,依旧会浑浑噩噩熬到天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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